十六

上海，张苡萱的公司。李季明正在跟张苡萱在办公室有说有笑。

他们约好了明天一块儿去看个电影，吃点东西，或者其他之类的。其实张苡萱对这个男生的感觉一般，都是同事也不好太不给面子。

张苡萱不但拥有小镇女孩的质朴和纯洁，同时还具备大城市女孩的大方得体。

丝毫房逃不过的事情，只能在中间求变数。而且他们虽然关系平平，也算是普通朋友，一块儿吃个饭什么的，问题不大。

可刚答应出去，秦黎默的信息就到了：明天我就回去了，有时间出来喝一杯吗？

这不是言语的挑逗，“喝一杯”的意思，张苡萱也明白。一起吃了这么多次饭，逛了这么多次街。

“喝一杯”这个名词，只是单纯的，对秦黎默自己而言的。每次听到这个名词，仅仅代表着，秦黎默想喝点酒。

其实有几次，张苡萱也想喝，却被秦黎默以“女孩家的，一个人在外面，喝酒没啥好处。”这样的话，给禁止了。

看到信息，张苡萱有点儿心乱。她已经答应了别人，当然是没有时间了，委婉的回绝之后，秦黎默也没再多说什么了。

杨依瑾想多留秦黎默几天，甚至想要天天霸占这样的免费早餐和免费劳动力。www.jygku.com 皮皮虾小说网

但是没办法，她留不住他，他也一定是要走的。杨依瑾决定再请秦黎默吃顿饭，毕竟，他帮了自己一个大忙。

夜晚的广州，灯红酒绿。不论是小街道还是繁华地带，都是灯火通明，俨如白昼。

两个人，找了个路边摊，人很多，也很热闹。杨依瑾一开始是反对的，而秦黎默却觉得格外地亲切。

他不喜欢那些高档的地方，哪怕有一天真的赚了钱，或者有了名气，也很难在那种场合出现吧。

他觉得，在那种地方有压迫感，地摊不一样，你不挑人家，人家也不会挑你。

叫了几瓶啤酒，不同的是，秦黎默同意杨依瑾跟他一起喝。毕竟喝多了还能送她回家。

烤串啤酒配街灯，浮华皆是过耳生。两人有说有笑，谈天说地，可能除了杨礼彬就是杨依瑾了。

秦黎默很少能跟人推心置腹，他们两人除外，而张苡萱秦黎默只会尽量展现出自己，最优越的一面。

夜慢慢沉了，酒也喝的差不多了，两个人说了什么，也都记不太清了。邻桌有个抱吉他卖唱的小哥，正在唱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。

听歌的大哥右手端着酒杯，左手夹着烟。摇头晃脑，听得出神，共情处，把杯中酒喝一饮而尽。

可能是喝多了，秦黎默借来小哥的吉他。

老杨，今儿我给你唱一个，说着，把手上的烟头叼到嘴上。随手调了调琴弦。

：沿着这条路一直朝前走

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路口

你可以向左转也可以朝前走

但是你不能停留

不要抬头四处张望

…………

在这条没有行人的路上

那钻石般的光芒永远年轻

永远的热泪盈眶。

往上走的烟，熏的秦黎默睁不开眼。一曲唱完，他把烟头，随着积攒了长长的烟灰，一块儿吐到了地上。

旁边喝多的大哥，转过身来，差点被屁股下的小板凳绊了一跤。磕磕绊绊的转过身，大哥叼着烟止不住的拍手叫好。

秦黎默把琴还给小哥，端起酒杯，跟邻桌大哥喝了一杯。回过头转身坐下，又倒了一杯。

杨依瑾：记得第一次听你唱歌，还是考西南的时候，你就在我前边。

秦黎默：还不是你非要换位置，一个跳舞的，非要考声乐，这不还是转回来了。

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，秦黎默知道自己快到量了，杨依瑾也喝了不少，不能继续下去了。

秦黎默慢慢悠悠的站起来，结了账，扶起杨依瑾，路边随手打了辆车，告知了目的地。

车启动往回走，杨依瑾上了车，就闭起了眼睛，一头倒在秦黎默的肩膀上，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什么。

秦黎默也不去听，只是笔直得坐着，看着那个陌生的城市，明天又要回到上海去了，可上海不也就是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吗？

他想家了，他明白了为什么，同时毕业的朋友，都在老家呆着了，没有人愿意一个人。

人果然是群居动物，虽然在精神上秦黎默痛苦并享受孤独，但脱离了群体的他，孤独的有些过火。

一路上，除了杨依瑾时不时的叹息声，再没有别的声响了，司机师傅见秦黎默沉默不语，也不好搭茬。

人际关系的复杂和圈层的变化是秦黎默所接受不了的。二十多年里，除了家人和学校，他一无所知。

离开了原来的圈层，他就开始杜绝了接受新的人和人际关系。可能只有张苡萱，走进过他的内心。

累了，就在床上躺着，心累了，也只能躺着，他痛恨自己没有太高的文化修养，不能用文字表达自己的苦楚，又没有推心置腹，切夜长谈的朋友。

以前的同学，朋友，现在都已经各奔东西了，在张嘴，也只能是一通电话，或者几段文字了。

秦黎默打开车窗，风很大，很冷。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杨依瑾披上，自己想趁着冷风，抓紧把自己不知什么在时候，突然落下来的泪水风干。

车停了，到了杨依瑾的住处。秦黎默又像刚来广州的那天晚上一样，把杨依瑾拖到了房间。

秦黎默坐在沙发上，用杨依瑾的杯子，给自己倒了杯水，泪水再一次湿润了眼眶。或许有对家的思念，或许有对孤独的悲痛。

一切，都是他自己找来的，怪不得别人。毕业后，他不顾家人的反对，朋友的阻止，一个人去到上海。

却总在深夜一个人流泪，他是个男人，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。所以只有一个人，或者喝了酒，才敢把眼泪留下来。

喝了两口水，瘫坐在沙发上，眼泪顺势往脸颊两侧滑落。可能比不上，杨依瑾见到他时的悲痛欲绝。

却只能哽咽，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响。这可能就是一个男生的悲哀，就连落泪，也只能默不作声。

无处发泄的情绪，化作无声的泪，奋力的跑出秦黎默的眼睛，转了一下头，侧脸感觉到沙发已经湿润了。

卧室门响了，杨依瑾摇摇晃晃的从屋里走了出来，随手抓着凌乱的头发，貌似还没有醒酒。